《我家的女人:灶台边的星辰与茧》
我家的女人总在清晨五点醒来。
她撩开褪色的碎花窗帘时,天还浸在靛蓝的墨水里,手指划过玻璃上的霜花,像在擦拭某个遥远的星座。厨房的铝锅开始发出细碎的叩击声,米粒在沸水中翻滚,如同她年轻时藏在箱底的珍珠项链——如今只剩一根磨毛的红绳,系着生锈的钥匙。
男人们坐在堂屋谈论收成时,她的影子被灶火投在土墙上,随柴烟扭曲成会说话的剪影。我见过她偷偷把鸡蛋埋进我的粥底,自己啃着隔夜的硬馍,牙齿在黢黑的馍皮上留下月牙形的白痕。
她五十岁那年第一次反抗,把腌咸菜的陶缸砸在门槛上。飞溅的盐水在阳光下像一串水晶,而她蹲在碎片中间,突然发现自己的掌纹里游着一条年轻的鱼。
现在她的背脊弯成晒衣竿的弧度,却仍固执地在院角种下三棵向日葵。黄昏时她数着花瓣对我说:“你看,这像不像我们没活够的那些年?”
风掠过她灰白的鬓发时,我听见整个时代的叹息。